完蛋……(1 / 2)

夜半,县丞方远终于回到衙门。

不出宋志明所料,附近诸多村落田间都出现了盐米的痕迹,但好在发现得早,还未招来大片蝗虫。

不过这些田地还是需要以水淋之,三浸三耙,再翻土改种其他作物,不论如何,今年这茬稻子的收成是彻底作废了。

第二日破晓,石友朋带着几名锦衣卫去别县传话归来。

“禀大人,据几位县令和周边百姓所说,确实有一个称是‘逍遥散人’的老道蛊惑百姓送蝗神,也有不少村民遭到蛊惑。”

说着,石友朋喘了口气,继续道:“不过那些田地要么是刚撒下盐米,要么是百姓还未行动就已被官兵制止。”

宋志明颔首,心下松了口气。

石友朋拱手:“多亏大人反应迅速,只需我带着锦衣卫过去震慑一番,那些被蛊惑的百姓大都缴械投降,将还未作祟的盐米上交到衙门去了。”

宋志明抿唇敛眸,并无接下石友朋的恭维,他还是大意了,若是早有准备,在夜间也派人盯着田地,怎会轮到一个老道给自己下绊子。

下一刻,宋志明眸中冷光渐起:“可有那逍遥散人的踪迹?”

石友朋摇头,心下也十分疑惑,“并无,他自称云游道人,乃见不得人间疾苦才告知百姓巫术之法。”说着,他眉头皱起,“可这人就好像鬼魅般,几天内跑遍半个湖广不说,竟还来无影去无踪。”

宋志明眼眸幽深,嗤笑一声:“世上本无鬼魅作祟……”

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宋志明喃喃道:“恐是有人从中作梗。”

石友朋颔首,他也觉得这老道行事不对劲,定是受了有心人指使。

这般想着,石友朋看向桌案前的少年,若他猜测没错,许是有人要宋志明差事出错以谋私利。

不过锦衣卫此行本就不是为了解决蝗灾钦差的私人恩怨,他只关心宋志明等人的安全,不过问其他。

石友朋暗自道,即便自己认为这小子值得一交,纵是凭着他的本事也能将未来的朝堂搅得风起云涌,可一旦回京,他与对方将再无瓜葛。

毕竟,自己终归是庆安帝的人,锦衣卫听皇命行事,若是有所偏颇,那下一个项上人头落地的,将会是他和他那些弟兄。

石友朋嘴角上扬,拱手抱拳:“那下官就先告辞。”

宋志明颔首。

夜色渐深,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方才石友朋的神情被他看在眼中。

他深知回京之后二人将继续形同陌路,宋志明扬头轻笑,这些就够了,他总有法子笼络更多人过来。

届时不仅要让宋忠贤等人血债血偿,他也要在大周朝干出一番事业来……

京城,宋府。

宋忠贤手中拿着茶盅,眼神轻轻扫过下首穿着道袍的男人,似笑非笑道:“湖广的事,你办得不错。”

这道士正是搅得整个新月县不安生的‘逍遥散人’。

逍遥散人本命宋程,乃是宋忠贤派去霍乱湖广的一颗棋子。

宋程磕头谢恩道:“多亏大人料事如神,早早派小的在湖广潜伏着,这才能打钦差个措手不及……”

奉承完主子,宋程抬头期待般看向宋忠贤:“大人你看我这差事既已办完……那您先前许诺之事……”

宋忠贤微微抬眸,幽暗的眼神看向下首谄媚的男人:“本大人自然说道做到。”

他抬手示意长随上前。

长随手中捧着锦盒行至道人面前,伸手微笑着打开锦盒,宋程睁大双眼:里头是满当当的黄金!

金灿灿的黄金闪瞎了老道的眼,他小心翼翼抬手就要接过锦盒,嘴上还不住向宋忠贤道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刷’一声刺向宋程的心口,他双眼看向上首笑着的宋忠贤,后者对他得意似的挑了挑眉。

宋程刚到手的黄金‘噗噔’掉落在柔软的波斯毯上,未发出什么声响,他喉咙已无力出声,双手捂住胸口只沾满自己的血迹。

他用沾满血迹的手指向宋忠贤,一字一句无力用嘴型比划:“你,你出尔反尔……”

末了,老道士终于没了气息倒在地上,他双眼死死睁大,死不瞑目。

方才杀了宋程的宋墨面无表情地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自己的匕首,而后将其重新放回袖子里,又恢复成往日那个不起眼的长随摸样。

宋忠贤将茶盅放在桌上,起身离开大堂,经过宋程尸体时,他斜眼冷哼一声:“什么东西,也想与我做交易?”

“那小杂种不是已经要启程回京,还敢说将差事办好了,好个屁!”说着,宋忠贤的官靴踢了道士尸体两下,咒骂着离去。

他甫一出门,就见到自己的三儿子宋青,长随宋墨先朝三公子行礼。

宋青回以微笑,只见他一派书生的儒雅摸样,手中拿着一本《成康大典》在仔细研读,似是路过大堂一般,这才从书中不舍抬头有,惊讶地叫了声“父亲”。

宋忠贤点头,脸上带着少见的慈父之态,颔首应下宋青的应喝,他一眼见到儿子手中熟悉的书卷,柔声问道:“若是有不懂的,尽管来书房找为父。”

宋青自然恭敬应是,宋忠贤赞许点头,又与他寒暄几句,这才带着长随宋墨离去。

二人刚走,宋青脸上的柔顺之态瞬间消失,他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带着冷意轻笑,转身细细看了一眼宋忠贤的身影,顺手随意将书卷合上,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廊下,二公子宋玉恰巧看到这一幕,他将父亲方才对宋青的关切之情看在眼中。

反观自己呢,自从王富贵那斯说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子后,父亲好似再也不会主动关心他了,就连他在国子监中的学业也不过问一句。

宋玉心中门清,这是父亲放弃他的征兆。

宋青那小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父亲解了他的禁不说,还找了城中素有贤明的先生给宋青授课,相比在国子监人人厌弃的自己,宋青现在成了宋家最受宠的孩子。

宋玉低头喃喃:“这就是父亲说的会为我绸缪,都是骗人的……就连母亲也……”就连往日疼爱自己的母亲苏燕宜都对她少了两分热络,躲在院中不敢见他。

他们怕什么呢,怕自己给宋府丢脸吗?

宋玉不解。

他死死盯着宋忠贤离去的身影,脸上是止不住讥笑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宋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