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父亲已决意将我放弃,那儿子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新月县不少农人听信‘逍遥散人’的鬼话用盐米送蝗,农田被毁去约三成有余,幸而有宋志明上书朝廷,庆安帝特意设下条款免去整个湖广一年的税负。
待来年田亩恢复肥力再另行征税。
以左相苏泰清为首的官员显然反对这个做法,但庆安帝力排众议订下条款并摆手道:“诸位不必多说,朕意已决,退朝吧。”
苏泰清气得眉毛抖动,却只能与其他大臣一道拱手看着皇帝离开。
身边一个个官员见左相脸色不好,相继尬笑着离去,他们可不能触左相的眉头啊,谁知道下一刻他会把气发在他们谁身上啊。
左相苏泰清冷笑着拂袖离去,心道庆安帝这小子现下真是胆子越大了。
从前还忌惮着让自己三分,现在倒好,竟连装也不装了?
心下气极,苏泰清清楚若真等宋志明回京,不久后再取得个殿试三甲,右相那边不更是如虎添翼。
他眉毛紧紧皱起,不过片刻就有了决断。
回府后,苏泰清径直前往书房,提笔就开始在纸上不住翻写,末了之后他将纸张仔细放在信纸中,吩咐小厮送往国子监。
苏泰清特意叮嘱:“记得,要亲自交给四公主,切勿让其他人看见。”
小厮走后桌案前的短须老者冷哼一声:“我看这次你们还有什么本事继续护着他。”
苏泰清脸上现出得以之色:“落魄公子肖想公主反被圣上痛斥的故事,我还真是期待呢……”
新月县,府衙。
县丞方远看了眼上首端坐的少年,拱手道:“大人,各个村镇的田地已翻新得当,马上就可以种植上新作物。”
说着,他想起点什么继续道:“明日里正牛平就要亲自指挥牛角村大豆播种,大人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宋志明本想点头,但又想到城中还有不少要事等着自己处理,譬如米商的去留和县衙官差的更换都迫在眉睫,再过几日他就要赶回湖广与巡抚赵成亮商议蝗灾后续的流民归属问题,不能再耽搁了。
宋志明于是抬头看了眼方远,轻笑道:“你去吧,有你亲自盯着本官放心。”
方远闻言,嘴角下意识上扬起来,自然应下。
宋志明看方远这些天心性变化许多,起初面对自己的威慑这人还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现下居然也好奇起农播的场景来。
证明这人本性不坏,从前跟着杨岐山时也是无奈之举,他心下装着百姓,才愿意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从容赴死。
不过有些衙役确实不能再留了……
“心怀恶念之人,不会因为他一时的慈悲就改了心性。”
“大人,您说什么?”方远听见宋志明的呢喃,疑惑做声。
宋志明摆手,“无事。”他看向下首恭敬站立的方远,出声问道,“只还有一事本官要你去做。”
方远点头,作揖倒是:“大人尽管直说,卑下定竭尽全力!”
宋志明摇头失笑,起身行至对方身前将手中的名册交于方远:“这是本官列下还可堪一用的衙役差事,其他人的去留你自行决定。”
说完,宋志明看向窗外幽深的夜色低声道:“这新月县的天,也改换上一换了……”
方远双手接过名册草草看了几眼,听了这话之后大惊失色:“大人,您这是……”寻常县丞怎会有权决定差役去留,更别说是那些盘踞在新月县几十年的老人,他小小县丞更是指使不得。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激动地看向面前不大的少年,恭敬拱手行礼,末了差点给宋志明跪下,幸而后后者扶着其双臂并未让其真的跪下去:“大人放心,卑下定不负所望!”
宋志明点头,亲眼目送方远离开书房。
等人走后,宋志明重新回到桌案前,看着桌案上密密麻麻的人名陷入沉思。
他既然已决定让方远出任下一任县令,不日便会上书庆安帝批准,有方远铁面无私坐镇此地,不说新月县未来如何,只百姓的生计定会有所保障。
“可这些犯事的米商该作何打算?”
他本以为有杨岐山前车之鉴,米商们定会以儆效尤将县衙这段时间缺出的米粮缴补得当,可许是他们见宋志明并未开罪官员和自己,一个个竟有恃无恐上交些许大米了事。
连施粥的一半都不够!
幸而杨岐山从前贪出不少公粮存放在县衙,否则捕蝗期间他就要无计可施。
宋志明咬牙:“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使雷霆手段了。”
第二日,新月县发生一件大事。
由京城来的锦衣卫石大人亲自带人,将杨岐山一案中牵扯的所有米行东家悉数下狱,任由他们家中女眷孩童如何哭喊石友朋都不为所动。
不出半日,那些犯了事还不愿缴纳米粮的老板们都心有戚戚地进到了新月县大狱中。
“大人,缘何抓我等啊?”米商老板中有不服气的隔着监牢的木门,看向石友朋大喊。
石友朋亲手将刚抓过来的东家一把扔进隔壁的狱中,再命狱卒将牢门死死锁上,看向问话那人道:“你问我?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嗯?”说着,石友朋大步一迈走到这人面前,犹如地狱里的阎罗般揪住对方的衣领,居高临下冷哼。
那米商被石友朋的煞气吓住,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不住咽口水。
其他一些方才还在抱怨的米商们也在石友朋的威胁下闭嘴不言。他们没人无一不看到锦衣卫们腰间寒光凛凛的绣春刀泛着杀意,好像每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幻想自己被一道割喉的景象。
石友朋翻了个白眼,踏着狱中的冷气拂袖离去。
果然不出半日,就有米商受不住牢狱之苦哭闹着要回家。
“我愿意补足亏空,还望大人放我归家啊!”
监牢外的石友朋不耐烦掏耳朵,“这才多久就受不了了?”说着他还冷哼一声,“怂货。”
身旁的小五不敢言语,心道那哪里单单是人家怂,整整一天隔壁牢狱都不断传来拷打犯人的尖叫声,嘶声裂肺的哭喊求饶声停在小五耳中都不住哑然,那些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的米行东家们怎生受得了?